第100章 畫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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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畫中人
大荒澤域。
這是一片坐落在群山環抱之間的山城, 一座座華美樓闕高低錯落立於山脈之上，道路細長蜿蜒，熱鬧非凡, 街上隨處可見化作少年少女模樣的妖怪們嬉戲玩鬧。陽光灑下來, 卻見地上的一道道陰影形態各異，方才知其真身。
城內一處偏僻清幽的小院中, 新搬來了一對陌生面孔的兄妹。
那哥哥容顏俊美，卻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看起來不太好相與。他早出晚歸, 搬來這幾日未曾跟街坊四鄰說過一句話, 以至於傳他是個啞巴的流言四起。
反倒是那妹妹整日和聲和氣的，臉上總是帶著笑容, 剛來時挨家挨戶的敲開門, 將自己親手制成的青米團子當作喬遷禮分給大家。
這條巷子中住的都是草食妖怪, 性情溫和，不僅沒人將她拒之門外, 還有幾個好心的拉住她的手，勸誡她這幾日待在家中, 連她那容貌出眾的哥哥也最好不要拋頭露面。
妖怪們都知道, 最近昆吾君在遴選進獻給老祖的美人。
妖族重欲, 位高權重的幾位大妖身邊跟著的侍寵向來有男有女, 葷素不忌，這次昆吾君在民間選拔美人也是如此，男女各招選十人, 不僅要容顏出色, 且需才貌雙全，氣質動人。
只是眼見大會開始不剩幾天, 女子美人已經選拔完畢，男子美人卻仍有一席懸空。
眾妖對這事兒的評價兩極分化極為嚴重。
畢竟送去給老祖當侍寵這種事，好壞誰也不知道。據說有些大妖興致起來，當場在床上將疼愛的侍寵一口吞入腹中也不是什麽稀奇事件。
而赫連殊畢竟是妖族傳說中的老祖，這麽多年身邊卻極少有人侍奉，願意去拿性命博上一博將來榮寵的絕不在少數。
即使不能留在他的身邊，僅是獻只舞，奏一曲，能得見他的真容亦是心滿意足。
雖然許多妖搶破了頭想爭取這個機會，可能達到昆吾君對於美人二字要求的卻少之又少。
“雖說是萬妖盛會，但和咱們這種小妖沒什麽關系，只願太平過去就好。”
夜晚，幾只妖怪湊在巷口槐樹下閑聊著。
說的話是一位滿頭銀發的阿婆，她面容慈祥，頭上還有一對未能完全化去的羊耳。
她憂心忡忡道：“我知道你和你哥哥近來手上拮據，據說他一天在城裏打了六份零工？可到底還是性命重要不是，被昆吾君的手下盯上可不是鬧著玩的。”
一位容貌姣好的少女坐在樹下，正十分悠閑的磕著瓜子，她跟著一起搖頭晃腦地嘆息道：“我早就勸過他啦，根本不聽我的，有主意的很，平時說什麽都沒用......”
她話正說著，那阿婆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
洛天星轉頭一看，正好看見她身後面無表情的聞人照夜。
聞人照夜剛從城中做工回來，眉目間帶著少許倦色，手上還提著一袋子瓜果零嘴。
洛天星故作驚訝，討好地笑道：“哥，你回來啦......”
聞人照夜沒說什麽，向她略一點頭，聽見那聲“哥”後耳朵卻有點發紅。
他沒跟湊在一堆兒的街坊四鄰多客套，向洛天星比了幾個手勢就率先往家走了。
洛天星提起自己的小凳子，跟在聞人照夜後面晃蕩晃蕩地回了家。
夜風清涼，天上星河流轉，群星閃爍著溫柔的光輝。
兩人回到院中，聞人照夜率先在四角檢查了自己布下的陣法沒被人觸發過的跡象，方才問道：“我什麽時候不聽你的話了？”
洛天星站在他身後，笑瞇瞇道：“哥，你一天在外面打六份零工，大半夜才回來，我怎會在背後編排你？一定是你剛才聽錯了。”
聞人照夜動作一頓，難為情道：“現在四下無人，院內有隔音法陣，不要叫我哥。”
前幾日兩人和黃綬談完話後，決定借昆吾君遴選美人的機會混入萬妖殿之中。他們在潛入大荒澤域的路上，將一對手持通關玉符的妖怪兄妹打暈，頂替了那對兄妹的身份進入城中。
至於入城了該如何做......黃綬表示聞人照夜不必主動登門參選，只要他在街頭晃悠個幾天，自然會被人盯上。
聞人照夜不知妖族風氣向來散漫，覺得自己整日在街頭閑逛太過惹眼，於是順便找了幾份活計，每日披星戴月地出門熟悉妖族環境。他這樣做反倒成為了眾妖眼中的異類，只以為這兄妹兩人手上缺錢，才不得不如此辛苦。
還有一點，聞人照夜也實在是怕了洛天星。
他第一次聽洛天星叫他“哥”時，身體和過了電一般，半天硬是沒吐露出一個字，只是怔怔地盯著她。
以前洛天星闖了禍跟他賣乖，也一口一個夜哥的喊，但是如今少了前面的一個夜字，意味卻不大相同，更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親密，讓他幾乎有些承受不住。
洛天星卻好像是發現了好玩的東西似的，天天追在他身後一口一個哥甜兮兮地喊，臉上還帶著不懷好意的壞笑。
洛天星抱住他的腰，嬉笑著作勢要親：“哥，怎麽一進家門就不認我這個妹妹啦？”
聞人照夜簡直頭暈目眩，他身體僵硬，雙手又實在舍不得放開懷中的溫香軟玉。
他斷斷續續道：“沒......不認，你先松開我。”
更何況兩人如今假扮兄妹，卻姿態異常親密的抱在一起。聞人照夜側頭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只覺心臟砰砰直跳，隱約感到了一種極為難言的......背德感。
洛天星見他一張俊臉紅了大半，一雙黑眸極難為情地微微撇開，竟像是不敢看她似的。
洛天星在心中嘖嘖稱奇，心想真是個好純情的t龍傲天。
聞人照夜雖然出身於群魔亂舞的修羅島，但也許受父母影響，不僅絲毫沒有受到島上極為瘋魔的作風侵染，反而極為信仰“一生一世一雙人”那一套，骨子裏竟然是個十分中正的守禮君子。
聞人照夜用池中的活水將瓜果洗了，擺在院子內的小桌上。
妖族和人族種植出的水果略有不同，有幾樣洛天星未曾見過，她一邊挑揀著吃了，一邊問道：“這幾天怎麽樣，有人盯上你了嗎？”
聞人照夜點了點頭：“應當明日就會上門。”
洛天星調侃道：“美男子，不服不行——”
聞人照夜面無表情地將扒好的半個橙子塞進她的嘴裏。
洛天星：“......”
果不其然，第二日天剛蒙蒙亮，聞人照夜正要離開院子，一隊人馬早已經守在了院門口。
見他走出，候在外面的幾人同時將他目光放在他身上。為首的男人約莫三四十歲的年紀，身材魁梧，擋在聞人照夜身前，望著他的眼神裏略帶些審視。
“你便是塗琰？”男人問道。
聞人照夜冷漠道：“是我，你們是什麽人？”
塗琰和塗瑩，正是他二人假扮的那對妖怪兄妹玉牌上刻著的名字。
“昆吾君的名號，可曾聽說過？我等不過是為主上跑腿的一群閑人。”男人笑道，“你小子當真是有好大的福氣，得了昆吾君青眼，主上想請你去府上一敘。”
聞人照夜心中稍定，面上卻露出少許遲疑的神色。
這時，又聽那男人問道：“你和你妹妹一起住？”
聞人照夜警覺道：“我跟你們走，不要驚擾我妹妹。”
“恕難從命。”男人笑了一聲，說道：“主上的命令，是將你們兄妹一並帶回去。”
聞人照夜眉眼稍顯陰郁地壓低，他沒有說話，身體卻擋在了門前，沒有絲毫讓步的意思。
在來大荒澤域之前，三人的計劃是他先進入昆吾君所遴選美人的隊列，屆時再為身為他“妹妹”的洛天星討要一張萬妖大會內場的門票不難。
至於黃綬，他說他自有辦法。
黃綬很聰明，故意閉口不談讓洛天星去當“美人”的辦法，以免直接被聞人照夜否決他的提議。
來到城內後，知道女子美人已經遴選完畢的消息，聞人照夜才徹底松了口氣。
可是為什麽？這幾天洛天星根本就沒有出門，他們是什麽時候被人盯上的。
兩人沈默無聲地對峙了一會兒，男人忽道：“你是什麽妖怪？”
“回大人的話，”洛天星回答道，“小的是兔仙洞裏一只平平無奇的兔妖，家中世代老實本分，到了我們這一輩大水沖了兔仙洞，就和家兄找親戚借了點銀兩，想著來都城置辦點家業。”
她這話一出來，兩人的目光同時轉到不知何時從門縫中探出來的那顆頭上。
男人驚疑不定地望著洛天星，竟是全然沒有註意到她是什麽時候探出頭來的。
聞人照夜不可置信道：“你今天怎麽起的這麽早？”
“什麽意思啊？我很勤快的好不好。”洛天星委屈道：“不過今天是因為你們的聲音有點大了......”
“行，”男人冷笑了一聲，“既然出來了，那便一同走吧。”
聞人照夜本來想要招出飛劍的手略有些遲疑，他感到洛天星親密挽住了他的手臂，制止了他極為細微的動作。
她笑道：“既然是昆吾君相邀，莫敢不從。”
昆吾君府邸。
妖族皆知昆吾君喜好奢華，就連都城內不常居住的宅邸都修築的十分華美，說是碧瓦朱檐，桂殿蘭宮也不為過，墻壁上繪有妖族匠人精心繪制的彩色壁畫，日光從層疊的琉璃瓦片滑落，那顏料中所帶的金粉便發出曜目的光亮。
且這府邸占地極廣，有一日昆吾君突發奇想，竟是將一座大湖搬入自己府中。
又請來無數樂妓伶人，入湖心處的一座游船之中。湖面上夜夜燈火輝煌，香粉味兒飄香百裏，鶯歌燕舞，絲竹樂聲不絕於耳。
此時，清晨的湖面上十分安靜，仿佛經歷了一夜狂歡，整艘大船尚未蘇醒一般。
船內，一位身著白紫袍子的小女孩兒呵欠連天。她坐在椅子上，身後一左一右站著兩位姿容極佳的女子，她們細軟的手指穿梭在小女孩兒發間，十分仔細地幫她梳理著頭發。
不多時，十位美女乘坐湖上小舟來到大船之上，一張張秀美的臉上皆是帶著極力掩飾的緊張和不安。
她們來到那白紫袍子的女孩面前，一個個斂眉垂目，恭聲喚道：“見過昆吾君。”
“哈，不用對我這麽客氣。等聽完我接下來的話，你們其中有人怕是要恨死我了。”
被喚做“昆吾君”的小女孩邪邪一笑，“你們十人中，有一人將要在今日離開府邸。”
眾女妖驚疑不定，有一人顫聲發問：“敢問昆吾君，為何要這樣做？是我們幾人之中，有誰哪處表現不好，又或是誰不小心犯了忌諱？”
“都不是，”昆吾君今日格外有耐心，她笑盈盈道，“只是我覺得送禮物這事兒，總得合收禮那人心意不是？”
她這話一出，一眾妖怪化作的美人皆是臉色灰敗，像是頃刻間頹敗了花朵。
這世間誰知什麽是合老祖心意的，什麽又是不合他心意的？
就連昆吾君也無法斷定老祖的喜好，只能從名人字畫，奇珍異寶到環肥燕瘦的各類男女美人，一一奉上才安心。
唯獨昆吾君知道自己此次勝券在握。
世人顯少知道，以戰力著稱的昆吾君極善丹青之術。府邸內的壁畫並非找妖族名匠繪制，而是她親手一筆一畫繪上去的。
在數千年前，赫連殊曾突發奇想，根據口述讓她繪制過一幅女子畫像。
雖已時隔多年，昆吾君卻一直沒有忘記畫上女子那明眸皓齒的模樣。
那時的她未曾想過，這世間竟然會有與自己畫中人如此相像的人出現。
且如今，那人馬上就要來到她眼皮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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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片坐落在群山環抱之間的山城, 一座座華美樓闕高低錯落立於山脈之上，道路細長蜿蜒，熱鬧非凡, 街上隨處可見化作少年少女模樣的妖怪們嬉戲玩鬧。陽光灑下來, 卻見地上的一道道陰影形態各異，方才知其真身。
城內一處偏僻清幽的小院中, 新搬來了一對陌生面孔的兄妹。
那哥哥容顏俊美，卻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看起來不太好相與。他早出晚歸, 搬來這幾日未曾跟街坊四鄰說過一句話, 以至於傳他是個啞巴的流言四起。
反倒是那妹妹整日和聲和氣的，臉上總是帶著笑容, 剛來時挨家挨戶的敲開門, 將自己親手制成的青米團子當作喬遷禮分給大家。
這條巷子中住的都是草食妖怪, 性情溫和，不僅沒人將她拒之門外, 還有幾個好心的拉住她的手，勸誡她這幾日待在家中, 連她那容貌出眾的哥哥也最好不要拋頭露面。
妖怪們都知道, 最近昆吾君在遴選進獻給老祖的美人。
妖族重欲, 位高權重的幾位大妖身邊跟著的侍寵向來有男有女, 葷素不忌，這次昆吾君在民間選拔美人也是如此，男女各招選十人, 不僅要容顏出色, 且需才貌雙全，氣質動人。
只是眼見大會開始不剩幾天, 女子美人已經選拔完畢，男子美人卻仍有一席懸空。
眾妖對這事兒的評價兩極分化極為嚴重。
畢竟送去給老祖當侍寵這種事，好壞誰也不知道。據說有些大妖興致起來，當場在床上將疼愛的侍寵一口吞入腹中也不是什麽稀奇事件。
而赫連殊畢竟是妖族傳說中的老祖，這麽多年身邊卻極少有人侍奉，願意去拿性命博上一博將來榮寵的絕不在少數。
即使不能留在他的身邊，僅是獻只舞，奏一曲，能得見他的真容亦是心滿意足。
雖然許多妖搶破了頭想爭取這個機會，可能達到昆吾君對於美人二字要求的卻少之又少。
“雖說是萬妖盛會，但和咱們這種小妖沒什麽關系，只願太平過去就好。”
夜晚，幾只妖怪湊在巷口槐樹下閑聊著。
說的話是一位滿頭銀發的阿婆，她面容慈祥，頭上還有一對未能完全化去的羊耳。
她憂心忡忡道：“我知道你和你哥哥近來手上拮據，據說他一天在城裏打了六份零工？可到底還是性命重要不是，被昆吾君的手下盯上可不是鬧著玩的。”
一位容貌姣好的少女坐在樹下，正十分悠閑的磕著瓜子，她跟著一起搖頭晃腦地嘆息道：“我早就勸過他啦，根本不聽我的，有主意的很，平時說什麽都沒用......”
她話正說著，那阿婆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
洛天星轉頭一看，正好看見她身後面無表情的聞人照夜。
聞人照夜剛從城中做工回來，眉目間帶著少許倦色，手上還提著一袋子瓜果零嘴。
洛天星故作驚訝，討好地笑道：“哥，你回來啦......”
聞人照夜沒說什麽，向她略一點頭，聽見那聲“哥”後耳朵卻有點發紅。
他沒跟湊在一堆兒的街坊四鄰多客套，向洛天星比了幾個手勢就率先往家走了。
洛天星提起自己的小凳子，跟在聞人照夜後面晃蕩晃蕩地回了家。
夜風清涼，天上星河流轉，群星閃爍著溫柔的光輝。
兩人回到院中，聞人照夜率先在四角檢查了自己布下的陣法沒被人觸發過的跡象，方才問道：“我什麽時候不聽你的話了？”
洛天星站在他身後，笑瞇瞇道：“哥，你一天在外面打六份零工，大半夜才回來，我怎會在背後編排你？一定是你剛才聽錯了。”
聞人照夜動作一頓，難為情道：“現在四下無人，院內有隔音法陣，不要叫我哥。”
前幾日兩人和黃綬談完話後，決定借昆吾君遴選美人的機會混入萬妖殿之中。他們在潛入大荒澤域的路上，將一對手持通關玉符的妖怪兄妹打暈，頂替了那對兄妹的身份進入城中。
至於入城了該如何做......黃綬表示聞人照夜不必主動登門參選，只要他在街頭晃悠個幾天，自然會被人盯上。
聞人照夜不知妖族風氣向來散漫，覺得自己整日在街頭閑逛太過惹眼，於是順便找了幾份活計，每日披星戴月地出門熟悉妖族環境。他這樣做反倒成為了眾妖眼中的異類，只以為這兄妹兩人手上缺錢，才不得不如此辛苦。
還有一點，聞人照夜也實在是怕了洛天星。
他第一次聽洛天星叫他“哥”時，身體和過了電一般，半天硬是沒吐露出一個字，只是怔怔地盯著她。
以前洛天星闖了禍跟他賣乖，也一口一個夜哥的喊，但是如今少了前面的一個夜字，意味卻不大相同，更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親密，讓他幾乎有些承受不住。
洛天星卻好像是發現了好玩的東西似的，天天追在他身後一口一個哥甜兮兮地喊，臉上還帶著不懷好意的壞笑。
洛天星抱住他的腰，嬉笑著作勢要親：“哥，怎麽一進家門就不認我這個妹妹啦？”
聞人照夜簡直頭暈目眩，他身體僵硬，雙手又實在舍不得放開懷中的溫香軟玉。
他斷斷續續道：“沒......不認，你先松開我。”
更何況兩人如今假扮兄妹，卻姿態異常親密的抱在一起。聞人照夜側頭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只覺心臟砰砰直跳，隱約感到了一種極為難言的......背德感。
洛天星見他一張俊臉紅了大半，一雙黑眸極難為情地微微撇開，竟像是不敢看她似的。
洛天星在心中嘖嘖稱奇，心想真是個好純情的t龍傲天。
聞人照夜雖然出身於群魔亂舞的修羅島，但也許受父母影響，不僅絲毫沒有受到島上極為瘋魔的作風侵染，反而極為信仰“一生一世一雙人”那一套，骨子裏竟然是個十分中正的守禮君子。
聞人照夜用池中的活水將瓜果洗了，擺在院子內的小桌上。
妖族和人族種植出的水果略有不同，有幾樣洛天星未曾見過，她一邊挑揀著吃了，一邊問道：“這幾天怎麽樣，有人盯上你了嗎？”
聞人照夜點了點頭：“應當明日就會上門。”
洛天星調侃道：“美男子，不服不行——”
聞人照夜面無表情地將扒好的半個橙子塞進她的嘴裏。
洛天星：“......”
果不其然，第二日天剛蒙蒙亮，聞人照夜正要離開院子，一隊人馬早已經守在了院門口。
見他走出，候在外面的幾人同時將他目光放在他身上。為首的男人約莫三四十歲的年紀，身材魁梧，擋在聞人照夜身前，望著他的眼神裏略帶些審視。
“你便是塗琰？”男人問道。
聞人照夜冷漠道：“是我，你們是什麽人？”
塗琰和塗瑩，正是他二人假扮的那對妖怪兄妹玉牌上刻著的名字。
“昆吾君的名號，可曾聽說過？我等不過是為主上跑腿的一群閑人。”男人笑道，“你小子當真是有好大的福氣，得了昆吾君青眼，主上想請你去府上一敘。”
聞人照夜心中稍定，面上卻露出少許遲疑的神色。
這時，又聽那男人問道：“你和你妹妹一起住？”
聞人照夜警覺道：“我跟你們走，不要驚擾我妹妹。”
“恕難從命。”男人笑了一聲，說道：“主上的命令，是將你們兄妹一並帶回去。”
聞人照夜眉眼稍顯陰郁地壓低，他沒有說話，身體卻擋在了門前，沒有絲毫讓步的意思。
在來大荒澤域之前，三人的計劃是他先進入昆吾君所遴選美人的隊列，屆時再為身為他“妹妹”的洛天星討要一張萬妖大會內場的門票不難。
至於黃綬，他說他自有辦法。
黃綬很聰明，故意閉口不談讓洛天星去當“美人”的辦法，以免直接被聞人照夜否決他的提議。
來到城內後，知道女子美人已經遴選完畢的消息，聞人照夜才徹底松了口氣。
可是為什麽？這幾天洛天星根本就沒有出門，他們是什麽時候被人盯上的。
兩人沈默無聲地對峙了一會兒，男人忽道：“你是什麽妖怪？”
“回大人的話，”洛天星回答道，“小的是兔仙洞裏一只平平無奇的兔妖，家中世代老實本分，到了我們這一輩大水沖了兔仙洞，就和家兄找親戚借了點銀兩，想著來都城置辦點家業。”
她這話一出來，兩人的目光同時轉到不知何時從門縫中探出來的那顆頭上。
男人驚疑不定地望著洛天星，竟是全然沒有註意到她是什麽時候探出頭來的。
聞人照夜不可置信道：“你今天怎麽起的這麽早？”
“什麽意思啊？我很勤快的好不好。”洛天星委屈道：“不過今天是因為你們的聲音有點大了......”
“行，”男人冷笑了一聲，“既然出來了，那便一同走吧。”
聞人照夜本來想要招出飛劍的手略有些遲疑，他感到洛天星親密挽住了他的手臂，制止了他極為細微的動作。
她笑道：“既然是昆吾君相邀，莫敢不從。”
昆吾君府邸。
妖族皆知昆吾君喜好奢華，就連都城內不常居住的宅邸都修築的十分華美，說是碧瓦朱檐，桂殿蘭宮也不為過，墻壁上繪有妖族匠人精心繪制的彩色壁畫，日光從層疊的琉璃瓦片滑落，那顏料中所帶的金粉便發出曜目的光亮。
且這府邸占地極廣，有一日昆吾君突發奇想，竟是將一座大湖搬入自己府中。
又請來無數樂妓伶人，入湖心處的一座游船之中。湖面上夜夜燈火輝煌，香粉味兒飄香百裏，鶯歌燕舞，絲竹樂聲不絕於耳。
此時，清晨的湖面上十分安靜，仿佛經歷了一夜狂歡，整艘大船尚未蘇醒一般。
船內，一位身著白紫袍子的小女孩兒呵欠連天。她坐在椅子上，身後一左一右站著兩位姿容極佳的女子，她們細軟的手指穿梭在小女孩兒發間，十分仔細地幫她梳理著頭發。
不多時，十位美女乘坐湖上小舟來到大船之上，一張張秀美的臉上皆是帶著極力掩飾的緊張和不安。
她們來到那白紫袍子的女孩面前，一個個斂眉垂目，恭聲喚道：“見過昆吾君。”
“哈，不用對我這麽客氣。等聽完我接下來的話，你們其中有人怕是要恨死我了。”
被喚做“昆吾君”的小女孩邪邪一笑，“你們十人中，有一人將要在今日離開府邸。”
眾女妖驚疑不定，有一人顫聲發問：“敢問昆吾君，為何要這樣做？是我們幾人之中，有誰哪處表現不好，又或是誰不小心犯了忌諱？”
“都不是，”昆吾君今日格外有耐心，她笑盈盈道，“只是我覺得送禮物這事兒，總得合收禮那人心意不是？”
她這話一出，一眾妖怪化作的美人皆是臉色灰敗，像是頃刻間頹敗了花朵。
這世間誰知什麽是合老祖心意的，什麽又是不合他心意的？
就連昆吾君也無法斷定老祖的喜好，只能從名人字畫，奇珍異寶到環肥燕瘦的各類男女美人，一一奉上才安心。
唯獨昆吾君知道自己此次勝券在握。
世人顯少知道，以戰力著稱的昆吾君極善丹青之術。府邸內的壁畫並非找妖族名匠繪制，而是她親手一筆一畫繪上去的。
在數千年前，赫連殊曾突發奇想，根據口述讓她繪制過一幅女子畫像。
雖已時隔多年，昆吾君卻一直沒有忘記畫上女子那明眸皓齒的模樣。
那時的她未曾想過，這世間竟然會有與自己畫中人如此相像的人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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